当我抢起一把铁锹,去平房外朝南的山坡开荒,地冻天寒,虎口震裂,终于让我确知已置身另一片土地。每一铲下去都仿佛挖出一个雷声,石罅崩出闪电,朝天空飞去,晶莹的盐粒搅拌着沙土,与江南黑的腐殖土不同,海拔五千米的藏北腹地,是难以改造的自然,保留着特提斯古海隆起为世界屋脊以来的冰封时间和地理形态。 观察与思考,则是虚构的铁锹道出了真相,我看见每一次改造是自然时间的重新计算,是人对自然的驾驭,是钢铁水泥的遮
应法兰克福国际书展之邀,2009年有了我的德国之行。之前,所有关于应对德国人傲慢与偏见的预案,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可能因为我们人少,迟子建、毕淑敏和我,三个人的组团,相对比较自由;或者在我们出访之前,中德双方的衔接和沟通到位,整个行程轻松、愉快。 迟子建机智敏捷,快人快语,言谈举止皆有豪情,漂亮、文静中隐约透出一些江湖本色。毕淑敏雍容端庄,不紧不慢,无论什么样的话到了她的嘴边,都是一抹轻风,一
从重庆乘火车抵达昆明,已是第二天中午。 诗人晓雪从车站把我们接到金孔雀饭店。扑面而来的是饭店鲜艳的色彩,整体建筑的外观,与我们长期居住的汉民族地区所看见的完全不同,有异域的感觉。屋顶就是傣族传统建筑中重檐歇山顶的样式,独特的曲线,轻盈、灵动;房前屋后,泰族文化特色的装饰图案和符号令人应接不暇,孔雀、大象等动物图案以及花卉、几何图形等,通过雕刻、绘画等形式装饰了饭店的外立面、门窗、梁柱等部位,开了
框 地面、天花板、有形的墙壁框住 无形的空气 框住我和你的 有时是飞鸟掠过窗前 留在耳畔的扇动和鸣叫 有时,是一棵水杉笔直树干上的 其中一段 春天只在高处铺开,根只在 看不见的土里深埋 我们的能框住的,不过是 黄叶飘落的瞬间 和离散时,留下的一张黑白相片 —一无形的命运,框住我和你 生存如一个龟壳,教会我寄居,蛰伏 和在流星不经意划过时 贴着玻璃,看各种轨迹,乐此不
一 你落在浴室的梳子 卡着三根长头发 在晨雾里结出蛛网 冰箱第二格酸奶过期 盖子上凝结的水珠 正缓慢爬向保质期数字 窗帘卡在轨道中央 风掀起左边又放下右边 像反复调试的电视信号 路灯亮成橙子的午夜 门锁忽然发出拧动声 -是楼道进来一阵穿堂风 二 整理冬衣时抖落毛线球 你织到一半的枣红围巾 在抽屉里蜷成问号形状 餐桌总摆着两只马克杯 其中一杯的杯沿 月牙缺口咬住
河畔的墓地 有一次我们在戈壁上休憩 用脚踢出几块不怀好意的石头 河流的对岸是一片麻扎 土黄色的墓群,错落有致地 堆积成一座座小山 几只苍鹰盘旋又落下 在这些迷宫里来回步 也斜着眼晴,仿佛古老的守墓人 本地朋友说,它有千年历史 数万老乡就葬于此地 午后的酷热和静谧中 我们屏住呼吸,纷纷起立 千年来,烈日的暴晒和雨水的洗礼 每一座墓都矗立在对应的位置上 一排排白杨树是他们
木头开花 木头一生会开三次花。我们在雨中嗅到 其一。有时我怀疑,这是否雨水的 本来气味。我们头顶,亿万吨水库沉默 一条河流隐身其中,那么老了,还有昨夜 新生的哭泣。我不懂一个孩子乘坐木舟 前往上游一个镇子,在河水更新鲜处 箩筐与废纸上,接受汉字应有的线条启蒙 有时我怀疑一条河流其实由汉字组成,那么 多年 还有深的执念,无论躲进水库或者 枯出体内黑黝的石头。木头第二次开花 是
桃子 一颗心,怦怦地 在生命里跳动 皮下有肉,肉中有核,核里有仁 仁裹着尘埃般的芽 这芽,便是桃树的前身 转身一树繁花,那就是桃之夭夭 桃花纷飞如雨,那就是湿润的飞红词 握一颗桃在手,握不透的 是其间潜藏的花前月下图 以及桃汁,黏黏糊糊的含意 有些事得赶在落雪前完成 一阵紧似一阵的西风里 银杏树将心比心 把己心,剖成两份 随果子落下的那份是揪心 让弯腰拾果的人,小心
春光里 和一只小鹛相遇江边 它正抖落身上的水珠 整个冬天积蓄的力量在爆发,瞬间— 那么多水滴腾空而起,下落 如同时间众多缤纷的碎片 进行简单的叙述 也凝聚了厚重的白色 眼睛却如离弦之箭,茫茫江面 还有谁,带着明澈的思想粒子 我和它继续行走在春光里 因为趋于安静,小鹛 目光微微向下,进入某种沉默的状态 但并不意味着它会返回 即使一无所获 这样想时,我已从它的视线中消失
容器 雨滴并不总是冰冷地直射大地 有时,它还会拐弯,还会 软绵绵地柔和地滴在花朵上 花朵变得鲜亮 有时也会暗中助力野草疯长,追逐花朵 雨,没有根,没有眼睛 只有无数的眼泪 像一个没有故乡的人 一生都在被收进天空的明眸 或一片磁性的泥土里 为何我身体里有一副苦胆 那是收纳红尘苦海的容器 里面藏有暴风雨、悲悯、救赎与温暖 我比我的墓碑矮得更多 我把走过的路叫作我的来生
桃花是一种可能 万物循规蹈矩,不羁春风 从树上将自己一层一层剥离 纸鸢沿着天空学会抽丝剥茧 茅檐低小,大地高过月光 寂寞如沙的年代 多少日子排队等待归来 村庄舒展的长袖暗藏黄昏 你说,还是要回去一趟 暗香蜂拥而出,迷途的桃花 成为一种既定的可能 落日 快要下班的落日 深藏一幅巨大的悲悯 它照山,照水,照大地 照一切不会发光的善良事物 唯独照不了迷雾重重的人心 夜晚
酸 请北方朋友吃饭,主食酸汤面叶,滋味甚好,宾主相欢。北方人口味似乎偏酸咸,南方人喜欢甜辣。南糖北醋这个说法不知道能不能立住脚,山西老陈醋倒一直是四大名醋之首,稳居宝座。南方也产醋,镇江香醋、福建永春老醋、阆中保宁醋。 南方的醋,酸中带香,口感微微有些甜。甜是南方滋味底色,小桥流水人家,青花瓷小盏载不动苦辣酸咸。北方人吃面,能搁半碗醋,一太原朋友用醋泡蛋炒饭。饭吃完,碗底剩一勺醋。我不喜欢醋,
11月28日,也就是西方感恩节那天,收到晏宏打来的电话,说南湖新区文联要筹拍《二十四节气里的南湖一冬至一桥》纪录片,要我提供一些关于三眼桥的资料。既蒙晏主席抬爱,我自然却之不恭。煲电话粥时,我说,仅仅拍三眼桥显然分量不够,当年捐巨资修三眼桥的主人,墓园萧条,无人问津,是否可以给几个镜头?于是,就有了拜谒钟谦钧墓的约定。 12月2日刚上班,晏宏的电话再次响起,约好下午两点半,与黄去非、吴穷、李萍等
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离骚》 遥远的记忆 十月小阳春,正是橙红菊黄时,我从武陵山老家启程,由村到乡,由乡到县,至州城恩施,上沪渝高速,一路穿山过峡,到宜昌,行程数百公里,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一路虽有看不够的风景,但心里头想的是最终目的地一一岳阳,我应邀参加今古传奇杂志社举办的"岳阳楼记文艺大典”。 岳阳,曾称岳州,湘阴古郡,因有巴人祖陵而称巴陵,又因位于幕阜山之南,故名岳阳,沿用
一 那时候,小米的父亲已经去世半年多,小米在省城上中专。 暑期就要结束,快开学的时候,她约我去铁架桥。 那个夏日午后,少有的清凉,微风徐徐,我竟然坐在铁架桥的灰石板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见小米坐在我身旁。睡眼惺忙,我揉了揉眼,确定身旁的人,确实是小米。 她穿着一件白底小花的确良半袖,珍珠般的小圆扣子被她一粒一粒扣得一丝不苟,梳了马尾辫,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的脑门确实大。 小时候,
深圳会展中心的穹顶像一座巨大的水晶宫,悬浮在四月的春风里。张晚溪坐在观众席里,看起来神情自若,内心却波涛汹涌,食指烦躁地敲打着平板电脑边缘。台上,Mark正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团队研发的M号智能风控模型一那个由她带领团队熬了6个月、修改了17个版本的金融项目。 “这个算法的创新之处在于—"Mark的声音通过声控系统在会场回荡,他特意停顿,制造悬念,“动态风险评估矩阵与实时数据流的耦合。” 张晚溪的
黄石市作家协会组织了一场“作家走乡村·大冶湖系列采风"活动,采风之地选定为黄石经济技术开发区·铁山区(即开铁区)的大路村。在大路村,市作协主席荒湖向我引荐了一位长者。这位长者与我同名同姓,在大冶方言里,同名之人互称“伙计”。一番交谈后,我惊喜地发现,我们不仅是"伙计”,更是同根同源的同族兄弟,缘分如此奇妙,何不请能才大哥为我讲讲大路村的往事? 次日,在能才大哥的引荐下,我与大路村党总支书记、
目前,文旅融合发展成为发展主潮,乡村文化品牌建设如火如荼。文学写作者应该成为助力乡村文化品牌建设的生力军。他们既是乡村文化品牌建设的内生力量,更是赋能乡村文化品牌建设的催化力量。 第一,在人才培育方面助力。我一直以为,文学写作者是一种稀缺的人才资源。有人说,当下已经是全民写作时代,只要不是文盲,有一定文字表达能力的,都可以上网写作,都可以在朋友圈发表自己的文学作品,文学写作者并不稀罕。最近,De
在当代中国文学版图中,乡村生活叙事始终是一个极具现实意义的文类。刘景岗的小说集《一步之遥》以江汉平原的乡村为文学地理坐标,通过对基层人物的细致刻画与人性深度的哲学追问,构建起一部关于社会异化与人性裂变的现代性故事。 作品既延续了传统现实主义的批判精神,又融入了现代主义的叙事策略,在历史纵深与现实观照的交织中,展现出转型时期基层人物的复杂面相。 一、现实生活的微观解剖,人性裂变的双重维度 在《
高三生活,可以只用几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考试、复习。放下笔,如以往一样望向窗外的花园,不是因为窗外多么好看,而是因为教室的一切我都过于熟悉了,向外看至少有点儿新意。 我想到教室外的花园去消遣,花园中有一片三角梅,我想到那片汪洋恣肆的红,去看个究竟。茂密的绿叶遮挡了人来人往,独留我,那一刻我好像拥有对一切事物解释的权力。 “三角梅的花语是… 我转身看是谁在说话。她站在那儿,似乎在看花亦看我。那
【壹】 您的作家之路。 18岁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作家。这么说好像太绝对了,或许也是想过,只是不太敢想。一个出生乡村的少年,在念大学之前基本上没读过什么有营养的文学著作,更别提世界名著了。隐约记得17岁那年,我买了一个笔记本,偷偷地把自己觉得写得不错的作文工工整整地誉写在上面。这大约是我人生中最早的一本作品集了。有两个漂亮的女同学,也是大家公认的才女,某一天合谋把这个笔记本从我手中抢去轮